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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七章 駱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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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沐飛隱隱覺得有人走來,一擡頭見是王麗楓,很是誠惶誠恐地站起身,拱手作揖,喚道:“表嫂!”

“表弟因何在此長籲短嘆?”王麗楓的聲音柔柔的,和煦的,若春風一般,響在耳邊,分外令人舒服。

楊沐飛心下一顫,竟不由自主傾訴道:“我對阿暖表妹一向傾心,姨母也和我母親說過願意將阿暖表妹許配給我,可是姨父不知為何又要將阿暖表妹許配給鹿鳴,好叫人費解。”

王麗楓笑:“不管是我公公做的主,還是我婆婆做的主,你最緊要的,是要問問阿暖的心意。”

“表妹說她誰也不嫁。”楊沐飛委屈。

王麗楓看著楊沐飛很是小孩子氣的神情,不禁覺得好笑,她拿帕子掩嘴,笑道:“表弟,你不要氣餒,阿暖如此說,說明她的心意還沒有定下來,表弟還是有機會的。”

楊沐飛有些困惑道:“婚姻大事,不是只遵循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即可了麽?表嫂為何又要我去問阿暖的心意?”

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終不是良配。”王麗楓說及此,表情便落寞下去。

楊沐飛見她神色落寞,也陪著沈默了許久。陽光裊裊地流淌在園子裏,沈默得有些久了,楊沐飛忍不住問道:“表嫂,你嫁與表哥,是不是有些後悔了?”

“如果說不後悔,是不是連我自己都要不相信了。”王麗楓說著,向楊沐飛福了福身子,折身扶著南湘的手,徑自離去。

楊沐飛看著王麗楓的背影,若有所思起來。



白雲暖回到聽雨軒,恰見白蘋在回廊上曬太陽。

白雲暖道:“蘋姐姐,有一件事情你真的誤會了。就是我和溫大哥的婚事,我是拿那話騙章思穎的。”

白蘋紅著臉,並不敢看白雲暖,“你與溫公子之間是真是假,都無需向我解釋呀!”

“說得也是哈!我為什麽要向你解釋?你又不是溫大哥的誰。”白雲暖說著,拍了拍手,笑起來,很有些天真無邪的味道。

白蘋的臉卻更加紅了。



章乃春終於從永定州回來了。一進章家大門,就接到章思穎的哭訴,說是白雲暖和江怡茹一起拐走了溫鹿鳴。章乃春當然不會聽她胡謅,徑自去找紫藤,紫藤方告知事情始末。

章乃春氣道:“這個阿思,真的胡鬧!”當即便要去白府把江怡茹接回來。

紫藤道:“表小姐在白家挺好的,且被白老爺收為義女,改名白蘋,爺如果真為了表小姐好,就讓她住在白家吧!省得回到章家來,不知咱們那位大小姐要如何作弄她呢!”

章乃春想想也是,便給白雲暖修書,告知她自己在永定州數日打探到的消息。

白雲暖從信鴿腳上解下那封信時,夜已深沈。

她坐在書案前,秉燭看那封信,信上的內容讓她的眉頭虬結成了大大的疙瘩。

原來,永定州的知府的確姓駱,且的確有個待字閨中的妹妹。這駱氏已二十有四,屬於老姑娘了,但是恁誰上門提親她都不願將就,她性格高潔,學富五車,看不上普通人家的子弟,只願與書為伍。十多歲時便向往白家的那棟強金閣,奈何白玉書已有妻室,她嫁入白家無望,便甘心老死娘家。只因駱氏的父親在世時曾給了她巨額財產作為陪嫁,所以她就算不出閣,也不是白吃娘家的,駱氏的哥哥,現任永定州知府駱子雲便也不逼迫妹妹嫁人,於是便這麽一日日耽擱了下來。

白雲暖撼然地坐在書案前,心想:這個駱氏想嫁的到底是父親,還是那棟強金閣?即便她嫁過來了又如何,女子與外姓不得登臨強金閣,祖訓不能破,她就算嫁過來了,也不過是站在芝闌館的園子裏,對著那棟藏書樓望洋興嘆罷了。

父親和母親到底知不知道有這個駱氏的存在?

章乃春能在永定州打聽到的消息,看來也不是什麽絕密之事,那麽父親母親是否對這個女子有所耳聞呢?

駱氏的存在,對父親母親的婚姻,對母親的生命安全都是一種威脅,她又該如何化解?

白雲暖拿手捶了捶頭,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看著母親枉死。

白雲暖起身,披了件披風,點了盞燈籠,沒有喊綠蘿和紅玉,自己一個人悄悄地出了聽雨軒。

或許,她可以先去找真娘,了解一下父母對這個駱氏到底知道多少。

到了蘭庭,園門還沒有上鎖,回廊的屋檐下懸著一盞盞燈籠,橘紅的光在月色裏暧/昧不明。

白雲暖熄了燈籠,放置在一根廊柱下,自己踏著月色悄悄走向真娘的房間。

遠遠的,便見真娘的屋內點著燈,窗上映著兩個人影,低低的喁喁聲細細傳出。白雲暖越走近,心裏的滋味就越不好受。那窗上的人影像是個男子。這麽晚,真娘的屋內怎麽會有男子呢?

白雲暖站在窗旁,好奇心驅使她拿手蘸了口水捅破了窗戶紙。透過圓圓的小孔,白雲暖向裏看去,這一看,心若被刀子重重捅了一下。她猛抽一口涼氣,渾身立時打起冷戰。

竟是父親!

白雲暖拿手撫著胸口,使勁告訴自己:一定是自己想歪了,父親這麽晚之所以會出現在真娘的屋子裏,是因為要向真娘了解母親的病情,畢竟白日裏的時候,父親都在強金閣督工,對母親總有疏忽。

“真娘,這一生委屈你了。”父親的話幽幽地從窗子裏飄了出來。

白雲暖如被雷劈電擊,但她立即又告訴自己:還是自己誤會了,真娘是陪嫁丫鬟,照顧了母親一世,耽誤了自己的青春,可不是受委屈了麽?

白雲暖深吸一口氣,目光再次貼向窗上那個圓圓的小孔,這一回她看見父親伸手將真娘落到額前的一縷發絲輕輕捋到耳後去,那動作那麽細致入微,那麽體貼暧/昧,終是將她自己游說自己的所有理由都擊了個

粉碎。而真娘看父親的目光中分明含著萬千情意。

白雲暖一步步向後退去,搖著頭,咬著唇,不讓淚水沖出眼眶。這夜半的真相真令她無法相信,她情願自己是做了一場夢。

白雲暖忍著氣,不敢大力呼吸,悄悄地沿著來路返回。走到廊柱下,拾起自己的燈籠,疾步出了芝闌館,淚水如猛然拉開閘門的洪傾瀉而出。

真娘,父親……

父親,真娘……

她終是在寶芳園內暈頭轉向地跑著,若一只無頭蒼蠅。

此刻她萬千郁結與委屈,無處傾訴,卻也不能為外人道也。

停下腳步時,發現自己的面前站著溫鹿鳴。他是趁著月色出來散步的,不料想竟然能遇見白雲暖。

而白雲暖再也顧不得其他,投進他懷裏,匍匐於他胸前,嚶嚶哭泣起來。

溫鹿鳴有些懵,他低頭看著白雲暖因哭泣而劇烈抖動的身子,終於伸出手,將她環進了自己懷中。



次日,真娘一大早給白姜氏送飯送藥的時候,卻見白雲暖早早地就呆在白姜氏的屋裏,她笑道:“喲,小姐怎麽這麽早?”

白雲暖冷眼瞅著真娘,只見她面色紅潤,神清氣爽,整個人如一枝怒放的海棠。只有被愛情滋潤的女子才能綻放這樣的風情。而真娘,一直是這樣美麗的,也不知道她與父親之間是何時開始的,這段奸/情到底在母親的眼皮子底下藏了多久。

昨夜她才想到,即便是前世自己亦是被真娘誤導,認為母親的死是因為父親要娶駱氏進門所以痛下殺手,以至於自己恨了繼母一世。母親死時的確是中毒而亡,可是下毒之人未必就一定是父親。日日伺候母親左右的人是真娘,真娘也是可能行兇的嫌疑犯。原以為毒死了母親,自己就能取而代之,孰料,父親竟娶了駱氏。

此刻,白雲暖看真娘的目光含了許多恨意。

真娘被盯得發毛,便笑著對白姜氏道:“小姐今兒是怎麽了?如瘋魔了一般,這樣瞅著我看。”

“你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,為何怕我瞅著你?再說心下的骯臟豈是肉眼能夠看出來的?”白雲暖不鹹不淡的話叫真娘聽著很是不舒服。

白雲暖卻不管她,徑自接了她手中的托盤,放到床前幾上,親自餵白姜氏吃飯和吃藥。

真娘道:“小姐,還是真娘來吧!夫人這病是要傳染的,若小姐過了病氣……”

白雲暖回頭脧了她一眼,冷笑道:“真娘要是害怕母親的病氣會傳染給你,你大可避開,你伺候了母親一輩子,也是委曲你了。”

真娘一怔,白雲暖今天說話間總是陰陽怪氣,叫她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
白姜氏笑著安撫真娘道:“這孩子只怕是早上起床氣還沒散去,你莫與她計較。”

真娘很有些可憐兮兮道:“真娘只是奴才,哪有和主子置氣的道理?”

白雲暖一邊餵白姜氏喝粥,一邊道:“聽你這話,想來你也是個明理的人,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,日後還請真娘守好自己的本分。”

“阿暖,不可這樣和真娘說話,真娘雖是母親的陪嫁丫鬟,可母親拿她當好姐妹,阿暖你也應當尊重真娘如尊重姨母……”白姜氏頗有些怪責地看著白雲暖。

白雲暖笑道:“母親,阿暖的姨母在別苑裏住著呢!母親,阿暖有些話想和母親單獨說。”

真娘聽及此,便識相地福了福身子,道:“如此,真娘就不打攪夫人和小姐說私房話了。真娘告退。”

白姜氏點了點頭,真娘便退出去了。

真娘一走,白姜氏便脧著白雲暖道:“你今天陰陽怪氣的,真娘到底哪裏惹著你了?”

白雲暖看著母親憔悴的病容,張口欲言,終是止住了。她哪裏能告訴母親真相呢?丈夫與自己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了她,這對她的病體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。許多時候,不知情是最大的幸福。

“沒有,阿暖就是起床氣還沒散,發了發小姐脾氣,真娘一向疼我,她是不會同我計較的。”白雲暖沖白姜氏調皮地笑了笑。

白姜氏道:“她是不會同你計較,只是她為你母親**勞一世,青春虛度,如果將來母親不在了,你可要善待她。”

“呸呸呸,”白雲暖忙啐了幾口口水,“母親胡說什麽呢?你的身子不是越來越好了嗎?劉郎中說,母親你只要按時服藥,假以時日,病魔自然退散,母親只管放寬心就是。”

“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,現在看起來是風平浪靜了,可不知何時又會突然爆發出來。如若母親能撐到阿暖嫁人的時候便也心滿意足了。”白姜氏憔悴的病容上綻出一抹虛弱的笑容,就若雨後殘陽,分外動人。

白雲暖放下粥碗,投入白姜氏的懷抱,心酸地喚道:“母親,娘……”

淚水瞬間就迷濕了眼眶。

白姜氏一邊撫摸著女兒的發絲,一邊道:“你啊,日後還是少往母親房裏跑,母親這病是會傳染的。”

白雲暖搖頭,“劉郎中說了,只要預防得好,飲食不在一處,是不會的。阿暖自有分寸,母親不必替阿暖擔心。”

白雲暖說著,擡起頭看著白姜氏,沈吟了許久,終於問道:“母親,可知道永定州駱氏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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